MHA All胜
你好呀:)

【上爆】追火车

上鸣电气x爆豪胜己

无个性现代世界

双高中生

全文插图 廿老师 @NYAAAAAAN(⁎⁍̴̛ᴗ⁍̴̛⁎) 


00

火车轰鸣,他甩掉背包在火车后面拼命奔跑。


太阳快下山了,天边是一片血腥的红色,另一边的地平线则已经踏入了黑暗。


火车加速着,他不要命地追,满头大汗,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脖子也像要断掉一样疼痛。火车的末端就像世界的另一头,他视野模糊,几乎无法看清那只钢铁巨兽的尾巴,肺部的空气被一点一点耗尽,每一个细胞都痛苦地哭嚎着,快停下吧傻子,快停下吧。


铁轨震动着,每一下都通过钢铁,通过他的鞋子他的脚掌,传到他搏击的心脏。


那颗害怕麻烦的心脏叹息着,又绝望地跳动。


天哪,快停下吧。


快停下吧。



01

英语老师开始讲些无关紧要的话,声音响,穿透力又很强,日语里夹杂着英语,如果不聚精会神去听就很容易听丢,上鸣电气涂黑了笔记本角落的空心字,看着自己有点凌乱的笔记发起呆来。


现在是下午第一节课,他有点昏昏欲睡,圆珠笔的笔尖抵在笔记本上,走珠滚动发出那种非常轻的擦擦擦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甚至能听见教室后面挂着的那只钟表走动的声音,时间好像流动得非常慢,一秒钟都变得无比漫长。上鸣电气晃晃头,沉重的头颅才变得稍微轻巧一点。


闷重的空气被哨子尖利的声音破开,他往窗子的方向看过去,视线晃了几下,停在正在听讲的爆豪胜己身上。


快两点了,外面光线很足,窗子开着,有风吹进来。爆豪胜己一头爆炸的金发在光线里显得毛绒绒的,发丝透着光,下面是他的侧脸,睫毛,鼻梁,薄嘴唇。


上鸣电气看了一会,在爆豪胜己快要发现的瞬间娴熟地把视线轻轻一移,停在窗子外面远处楼房屋顶落着的乌鸦上面。


那些乌鸦总是在那里,距离太远所以听不见声音,但是黑色的,一点两点,总是停着。上鸣越过爆豪打量那些乌鸦,觉得总是看,不如干脆给它们取上名字,想动脑子,却发现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爆豪胜己现在在看他了,目光里带着怀疑和审视。


上鸣电气感觉脸上有点热,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那样回过去对上爆豪胜己的目光,对他一笑,再自然地转过头去听老师讲那些无聊的话。


就好像他们只是不小心对上了目光似的。


爆豪不悦地瘪了瘪嘴,再盯着上鸣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也往窗外看出去。


上鸣没有再回头,眼睛有点散焦,一会看着黑板一会又看着站在黑板前面的老师,金黄色和墨绿色融合起来,模糊在一起,他听到老师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甚至有点回音,闷闷的。


是不是要下雨了啊。

他这么想。


外面蝉声阵阵。



02

上鸣电气希望做个普通人,当然最好是做个优秀的普通人,考入雄英是第一步,也可能就是他的人生巅峰,但是没关系,他会尽可能努力,只是如果做不到,他也不会不自量力地去尝试。


不是最勤奋的,但也不是最懒的,智商不属于卓越的那类,所以处世就更圆滑一点,尽量让别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感到轻松。


认清事实,然后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这就是上鸣电气至今为止最完善的自我认识。


上鸣电气当然也有很傻的时候,智商掉线了就会傻,也有很多考试时候完全想不起来背过书的情况,但是关于他给人的那种微妙的轻浮感,却不是因为这些。他是个情商很高的人,可这不代表他要给自己塑造情商很高的形象,反过来,他甚至都不想别人因为这个而觉得他有所不同,因为那会给别人带去压力,每一种形式的优秀都会给他人带来压力,而他不希望那样。所以他觉得站在中间线就是不错的状态,也不用去故意维持,他并不那么在意,别人也跟着他不那么在意,所以有他在的地方氛围就格外轻松。


上鸣电气没在背负什么,让别人舒服,也不委屈自己。这种平衡能力是天生的,所以他就是这样的人,一切都没那么有所谓,这也没什么,那也没什么,

——“我也没什么。”


因为他觉得都没什么,所以和“什么都有什么”的爆豪胜己成为了朋友,甚至被划进了他的朋友圈子还是稍微有些让人意外的,也可以说是某种互补,但是上鸣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被爆豪依赖。


那个人确实太耀眼了,优秀,暴躁,凡事都想要当第一,自尊心强得要命,看待事情冷静又透彻。上鸣这样想,偶尔也觉得,哇,成为爆豪那样的人也很不错啊。最后回过神来,觉得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不正常了。


确实不正常,上鸣电气偷偷看爆豪的次数太多了。仔细回想的话,他第一次觉得在意,觉得无法抑制地想关注爆豪胜己的时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开学考试前那个人狂妄地大放厥词,嘴巴又坏,给所有人一种这人很难相处而且超级臭屁的错觉。只是和乱吹牛皮嘴里跑火车的人不一样的是后来他说的都被他做到了,那种狂妄也就自然地变成了压倒性的优秀,甚至成为了他身上很可爱很吸引人的一个特征。


上鸣电气一开始觉得他会是个麻烦,后来才发现,他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个急躁的样子,他头脑好,上进心和自尊心一样强,他五感发达、敏锐,总能看到别人忽视的东西,而且有办法解决,即使有时候方法粗暴一点,他暴躁但是又细心,情感细腻……


总之,他又冷静又迷人。


……迷人?接着他又反问自己,这个词用来形容同性合适吗,用来形容爆豪,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都不是主要问题了,那是上鸣第一次觉得事情有点不受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就蹦出这个词来了,直到最后也没有想出一个靠谱的答案,不仅如此,他还想不出来迷人这个词怎么就叫他觉得合适,又是怎么让他觉得不太对劲,他什么都说不出,这件事就这样成为了第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有了一,后来就有二,再后来,就有了所有东西,最后所有东西叠在一起,相互作用,膨胀,发烫。


上鸣电气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03

高一临近期末考试那段时间,有天快放学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来。


雨说是突然,也不是毫无预谋,天已经阴沉了很久,气压也低得可以,上鸣有点后悔早上嫌麻烦没有带雨伞出来,在鞋柜旁边站了一会,走出去,被扑面而来的雨水气息一把蒙在脸上。


下雨天的空气湿润得能拧出水来,里面还有夏天的草和泥巴的味道,但他没空感叹这些美好的细节,只是想到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家了,有点细微的烦躁。


雨天大家都行色匆匆,自己身边脚步声来来去去,哒哒哒的,雨也没有要小下来的样子,凶巴巴地从屋檐落下来砸在大理石地上溅起来,他戴上耳机,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因为在雨声里听不清楚歌曲,又把耳机拔下来卷起来放进了书包。


等雨小一点吧,他这么想着,百无聊赖,往前试着走了走,雨飞窜的弹片似地砸在他头顶,冰凉的,冷得他一个激灵,匆忙退了一步,撞到别人身上。


“对不起啊,没有看……”

他道着歉,回过头去对上的是爆豪胜己的红眼睛。


“你没伞的吗?”

爆豪没有回答他的道歉,抛出一个问句。


“是,天气预报说会更晚点下雨,就没带。”

上鸣耸肩,实话实说。


“啊?”爆豪眯着眼睛质问道,“你他妈也太怕麻烦了吧?”


“是是是……”

上鸣移开目光打算蒙混过关,但是迟迟没有等到爆豪接着轰炸自己的数落,重新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已经在雨里打开了伞,回过头对他不耐烦地喊,


“走了白痴!”


“啊?”

什么走了?上鸣不明所以。


爆豪保持着那个姿势,稍微等了一会,皱着眉头,对于上鸣的疑问置若罔闻,最后咂了舌,猛得回头大步往校门走出去,

“……妈的不走我走了!”


上鸣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爆豪是让自己和他撑一把伞,哎哎哎喊了几声,抑制不住地笑起来,小跑过去钻进爆豪的单人伞下面。


单人伞果然还是太小了,上鸣要留在伞里就只能紧紧挨在爆豪边上。爆豪稍微瞥了他一眼,没有对此说什么,上鸣也就默认这是他的许可,这样挨在了他边上,手臂贴着他的手臂,感觉他稍微有点暖和的体温从两人相接触的那一小片皮肤传过来。


爆豪胜己衬衫的扣子一如既往没有扣到顶,领带也没有打。稍微敞点口子的领子里面是他的锁骨,骨骼在细腻的皮肤上撑出漂亮的形状,上面有细蒙蒙的汗,所以凸起的地方就显得格外亮一些。雨天的日光弱弱的,没什么力气,阴影也因此不太利落,边角模糊。


上鸣看了一会儿,把目光移上去,看到爆豪少见的极其安静的脸。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在心里做出什么评价,或者想点什么东西,但事实上他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行尸走肉似的,只是跟着爆豪走着,鬼迷心窍地看他。


我是不是很喜欢他啊?

所以他问自己,可是这个问出来的问题又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马上就在脑海里飘得没有影子,完全消散不见了。两个人这么走着,沉默着,上鸣是因为脑子里空白一片,爆豪只是单纯没说话,看上去挺享受这种安静的时间。


上鸣看看路,看看手机,又看看爆豪,发现爆豪另外一边肩膀淋到雨,衬衫有点浸湿,透出皮肤的肉色,下意识想把伞往他那边推一点,又马上反应过来这样会惹他生气,想了想对他说,

“爆豪,那个,伞给我一下,伞骨夹我头发了,你这样拿着我超痛……”


爆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把伞递了出来。


上鸣嘿嘿笑着,接过伞,把那根并不存在的头发从伞骨里取出来,把伞微微斜过去一点,盖住了爆豪那边那个肩膀,自然地变成了打伞的人,没再把伞还到爆豪手里。


上鸣家比爆豪家离学校稍微近一点,中间隔着两个街区。上鸣知道爆豪如果和自己一起走回家就需要绕路,刚想开口说从这里开始自己快点跑回去就好,就被爆豪一句话盖过去,

“我要去前面超市,顺便把你丢回家。”


“哦哦。”

他从善如流。


于是爆豪沉默着陪他走到家,接过伞,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进去。


上鸣点点头,说明天见,钻进屋檐底下,开门进了家里,匆匆忙忙跑到二楼从窗户里偷看爆豪,看着他往超市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家关上的门,往和超市相反的方向走掉了。


然后他的脑子又突然转起来了。



对,

我真的喜欢他。



04

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对谁而言都应该是个爆炸消息。但是上鸣电气毕竟是上鸣电气,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巨大的困扰,日子照样过,和爆豪的相处也和原本一无两样。


一些事情看在眼里,本来就是说也可以,不说也可以。上鸣是个轻松的人,而人一旦轻松,就必然会带给别人轻浮的错觉,只是他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轻浮一点也没什么,又不会缺块肉,而且正是因为这个,很多东西别人才能对着他说出来,很多事情才能被他说出来。


沉重的话说多了,就不沉重了;轻松地一句带过悲伤的东西,悲伤也就显得轻松了。


人本来就是这样,上鸣天生的高情商让他很容易想明白这些事情,所以他从来没觉得这是什么苦情暗恋,他对爆豪好,信任他,维护他,都是光明正大的,甚至连说句喜欢都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他并没有把这些挂在嘴上,但也没有刻意掩饰,偶尔无意说出来一些话,自己都觉得失言,爆豪却没有什么表示。有可能是那些轻浮给他打了掩护,也可能是爆豪觉得太夸张所以不太当真,但是他是真的没有当真吗?上鸣并不知道。所以他还是继续看那些乌鸦,继续看着爆豪,继续打些擦边球。


因为爆豪的冷淡而失落,也庆幸着。


他不期盼什么,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苦逼的。追逐不可能追上的东西本来就是不现实的,他既然无法抑制地想要去追,那就得承担这些,累也活该,痛也活该,怪不得爆豪胜己,怪不得任何人。


所以尽力而为。


最后就算放弃也没什么可耻的。



05

接着继续是考试,复习,挂科,补习。


雄英的学习强度不是盖的,上鸣有几次灰心丧气,但是很快又恢复,接着往前。另一边的爆豪依旧名列前茅,所以眼睛也总是盯着绿谷出久和轰焦冻不放过。他什么都想拿第一,运动会要得第一,演讲比赛要得第一,辩论要得第一…… 


上鸣电气有时候在心里吐槽爆豪活得好辛苦,又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也很憧憬那样的人生,最后,是一次次告诉自己,喜欢上这么耀眼的人实在有点不自量力。


他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普通的人,而爆豪向往着出人头地的生活,一定不甘落于平凡。这个感觉,就像是他仰视着爆豪,而爆豪仰望着更加高的地方,看着太阳,看向目光不可及之处。


所以这一年又是忙绿着,左顾右盼着,迟疑着,努力着。


爆豪对于上鸣那些起伏不定的撩拨不动声色,上鸣观察着,进进退退,依旧不知道爆豪那些不动声色是故意的不动声色还是真的什么都没想。


两个人都蒙着眼睛跳舞,偏偏谁都没有露出破绽。

所以什么都没发生变动,只有时间以周为单位,飞快地向前赶。


冬天很快过去了,快开春的三月天气还是冷得要命,上鸣经常在上学路上碰到爆豪,和他并排走的时候往往默契地和他一起享受沉默,或者说点有的没的。有几天下雪,两个人走在雪地里,爆豪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闷闷地咒骂该死的天气,上鸣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像小孩子一样,笑着,没说话,听着两个人一步一步踩在雪里把松散的雪压实的声音,心里开心,又有点小惆怅。


再接着就到了高二下半学期,学校组织志愿活动,班里抓阄决定小组,上鸣、爆豪、芦户和叶隐分到了一组。


志愿那一天事事不顺利,他们跟一个公益片拍摄组,因为交通问题弄到很晚,四五点钟地时候就先让女孩子们回去了,上鸣和爆豪继续留着做事,结果组里一个前辈自己把放了器材的包随意放在了花坛边上,去找的时候发现不见了,明明从来没有叮嘱过任何人关于看管那个包的事情,却怪罪志愿者,还口出恶语,说精英高中也不过如此,上了社会也不会中用。


爆豪当然跳起来就要和他吵,上鸣一把把他拉住,说我去,完全没管爆豪的反应就走过去那边,态度很好,说话还带着笑,但是几句话下去对面就换了态度。管事的人听到动静走过来,上鸣礼貌地笑笑,说没事,一点点小误会而已。


前辈嘟嘟囔囔,但是没再顶撞一句话。


管事的人看了看上鸣和爆豪,又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看了看手表,对他们说,

“啊忘记说了你们两个可以回去了,基本结束了,之后不需要帮忙了。”

“今天辛苦了。”


上鸣笑着看了一眼爆豪,转过去鞠躬,

“多谢关照。”


爆豪没有说话,而且之后就一直生闷气似地沉默着。


上鸣没有试图哄他,往外面走的路上只是自顾自说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爆豪一直不理他,他也一直没停下,直到最后走出摄像组视野的时候,才终于等到那个人的一个问句,

“你和他说了什么?”


上鸣一脸茫然,

“什么?谁?”


爆豪翻了个白眼,

“刚才那个傻逼。”


“哦。”

上鸣点点头。


爆豪等了很久,上鸣却没有再说话,

“白痴脸,我问你说了什么???”


“我在回忆!”

上鸣喊。


爆豪再等了一分钟,忍无可忍地问,

“你他妈说了什么啊刚才????”


上鸣摸了摸耳朵,

“我……真的忘了。”


“你耍我是不是!?”

爆豪胜己爆起来就把上鸣电气摁倒在旁边的花坛里,不甘心,气不过,想给他一拳,手举起来又收回来。


上鸣看着他,头脑勺有点疼,但是还是悻悻地给他讲,

“那些技术性的话,讲的时候不过脑子的,真的忘掉了!”


爆豪把手伸回来,捏着他的脸左右晃了晃,

“我看你不是不过脑子,是没有脑子。”


“哎——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


爆豪站起来,从上面往下看着上鸣,看了一会儿,撇开头去。上鸣看着爆豪移开视线,一边埋冤一边站起来,从兜里掏了手机和耳机,跟上爆豪,却想起来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很晚了,这地方又在荒郊野外,不要说是出租车,马路上空空的,私家车都几乎没有。爆豪看了看天,看了看手表,烦躁地咂舌,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觉得这一整天都糟透了。


上鸣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个老旧的公交车站头,回过头来对爆豪说,

“爆豪,我们走到那边去试试看吧?”


爆豪没说话,用下巴指了指上鸣说的方向,意思是就走过去看看。


那条路直直的,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走了好久也只走到一半。上鸣一边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靠近爆豪的那边为了听清楚他的话没有戴着,虽说如此,那个人却也没几句话,都是上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事情,爆豪听着,偶尔反驳他拆穿他,也有时候嘲笑他,骂他白痴。 上鸣一边听着歌,脑袋跟着节奏一点一点的,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嘴,说爆豪你嘴巴也太坏了,这样会没朋友的。爆豪转头威吓他,他就轻易认输,举起双手,说我错了爆豪饶我一命。


只要这样做,爆豪胜己就拿上鸣电气没有办法。


爆豪确实不再揪着这个不放,上鸣则自然地开启另外一个话题,两个人的交流有意思如同跳探戈,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两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张望着,对视的时候又都心里有鬼,沉默不语地撇开脸去,默契万分。


天很黑了,但是走在上鸣边上的爆豪不可思议地松弛着,就好像半夜无家可归也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远处传来灯光,上鸣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拉住爆豪的手腕就往前拼命跑起来。

爆豪来不及问,被上鸣拉着狂奔,在公车离开的瞬间挤上了快要合拢的车门。


上鸣气喘吁吁,手还拉着爆豪,笑着,

“赶上了!”


爆豪也有点气喘,看着上鸣问,

“你知道这车开到哪里吗?”


“不知道啊。”

上鸣没心没肺地回答。


“哈?”


上鸣电气没有放开拉着他的手,也没有急着去安抚爆炸边缘的爆豪胜己,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各种各样的东西沉在轻浮的笑意下面。


路灯一盏一盏从车窗外闪过,他的脸一会儿隐在黑暗里,一会儿被照得发光。




06


“只要是和爆豪,去哪里都好。”




07

那毫无掩饰的告白是无心的。


上鸣说完最后一个字,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放开了爆豪的手。


这已经完全越线了。


上鸣心里咯噔一下。

那只脚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做,只是轻轻地看进爆豪胜己的眼睛,观察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找一个答案,或者说,像求救一样把一切的决定权交给了他。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内部的灯熄灭下去,一切在瞬间被墨色吞噬,上鸣电气的眼睛也短暂进入一种什么都看不清的状态。不过他还是知道爆豪胜己在看着自己:他能感觉到只属于爆豪胜己的、有点烫的眼神穿过浓重的黑色戳到自己脸上。


他觉得脸上烫得要死,想定睛去看那个人,眼睛却是散焦。


爆豪胜己似乎没有露出任何与平时不同的表情,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眼睛里面沉沉的,装了整个世界,整个夜晚。 


上鸣电气还是带着点微笑,有点傻气,但也有点用力的轻松。他看上去波澜不惊,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揣进口袋的手攥在一起,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他觉得耳鸣,既知道自己从未期盼过什么,又由衷地恐惧一个糟糕的结果。所以他还是首先移开了目光,就像迫切需要一次休息那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然后才重新看向爆豪胜己。


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上鸣电气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也许是他的眼睛适应了那片黑色,也可能是爆豪胜己变得不一样了,在短暂的迷惑之后,他清楚地看见了窗外飞速掠过的街灯一盏一盏全部映在爆豪胜己那对鲜红色的眸子里,看见他因为一次次闪过的灯光而一次次轻微放大的瞳孔,看见他每一次眨眼的瞬间。


他真的觉得时间像液体一般,在这一瞬间被缓慢地冻结了。


感官被抻开到最大限度,万物即将崩盘。


上鸣电气长久地看着爆豪胜己,只感觉一切声音都被变慢、拉长了,公车的发动机发出像是老旧风箱一样的声响,风声变成无尽的缓慢的悲鸣,然后爆豪胜己的每一次呼吸,声带的每一次颤抖,都在那些白噪音中显得无比响亮。


爆豪胜己盯着他,没有一句话,只是留给他一片致命的沉默。


爆豪胜己最后尖锐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走开,到后座坐了下来。


上鸣电气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场景,这场景对他来讲不知道在他的脑子里、慵懒的白日梦里、幻觉里出现过多少次。直到现在,这个场景真正出现的时刻到来,上鸣电气才反应过来爆豪胜己这个人到底占据了多少自己多少头脑空白的时刻。


这样的时候实在太多了,多得都让他觉得不真实了,他既希望这是真实,又希望这只是一种虚妄的幻觉,他想追上去放肆地凑近他,想拉住他拥抱他,也想亲吻他的嘴唇。


但事实上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爆豪胜己走到后座坐了下来,和自己拉开一段有限的距离。


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面,他想放弃算了,就这么自暴自弃好了。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求爆豪胜己这种骄傲的人接受一份普通的甚至是无心之间说出来的,全然缺少仪式感的小儿科告白也太过于夸张了。


但是他真的就没得选吗?关于自己越线的那只脚,上鸣没办法欺骗自己说那是全然没有余地的。


早点打哈哈过去就好,别沉默就好,上鸣电气有一万种方式可以把那句话柔化为自己轻浮发言的一部分,但他似乎不想那样做。所以现在他有点后悔,怪罪自己总是忘记爆豪胜己是多么聪明的人,也怪罪自己置自己于死地。


喜欢这个人太辛苦了。

他皱了皱眉头,下定什么决心那样,慢慢地走过去,在不太平稳的车厢里一步一步靠近那个人,跳过一千个一万个空座位,走到爆豪边上,挨着他坐下来,手臂贴着他的手臂,像等待审判那样。



爆豪被碰到的时候轻轻抖了抖,上鸣心跳得快极了,却没有把手收回去。


夜色浓得如同毫无光泽的天鹅绒,吃掉所有光辉,连月亮都被吞噬。


半夜的公交车不知道开往何处,上鸣电气追逐的火车也即将到达不知名的站台。



爆豪胜己没有把手拿开。




“白痴。”


他背对着上鸣,说。


白痴。



08

那天那辆车不知道是开向了哪里。


路灯一盏一盏闪过,爆豪始终没有拿开手,直到最后,直到他睡着了,头轻轻地靠到自己的肩膀上,上鸣才猛然突然觉得那好像是趟开向世界尽头的火车,铁轨和车轮不断撞击着,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他依旧不知道这是怎样的。

他想要叫他的名字,想要叫醒他,想要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无比沙哑细微。


上鸣电气怀疑这是场梦,可是时间,空间,却又都真实得不能更真实。


所以直到爆豪胜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直到走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小路,直到终于回到家里,他都依然浑浑噩噩的。


那天真的很晚了,他在床上躺下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这样的寂静中又度过了几分钟,才发现耳机里已经没有任何音乐了。


没有按下序列循环的歌单早就放到了最后一首,之后就再没声音,可是上鸣的脑子里很吵闹,吵闹到他都没有发现耳机里已经没有声音了,关于自己的,关于爆豪胜己的,关于未来的,各种各样的声响参杂在一起,到最后又变成一片空白。


他滑动歌单,看着曲目在拇指下面快速略过,放空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退出去,给爆豪胜己发了一句晚安。


他觉得自己有点破罐破摔,好像是站在高高的桥头上,附身一跃,在刹那间的后悔之后坠入海中,却又在这件完全不像自己风格的疯狂的事情中,找到了一点令人快乐的东西。


——他的人生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一团乱过。


上鸣电气仰躺在床上,双腿平放在地上,后腰因为这个姿势而悬空着。

做了这些事情也好,这样躺在床上也好,所有事情都并不让他舒服,但是他没去关注这些,只是用双手拿着手机,盯着发送消息的手机界面,看着屏幕暗下去,又被自己按亮,再一次暗下去,再一次被按亮。


他重复了无数遍,终于打算去洗澡的时候,听见手机发出简短的声音。


是爆豪胜己回给他的消息,


“晚安。”


上鸣电气盯着那条信息看了一会,跟着念了一遍,总觉得虽然是和自己发送的信息完全一样的字,读出来却有种不同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他是爆豪胜己。上鸣想,在心里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没有再往手机里输入任何东西。


床头的小闹钟滴滴答答的,他莫名其妙地冷静,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面无表情从床上坐起来,把手机留在床上,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从房间到卫生间的这段路里上鸣电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脚掌每一次和地面相接时那种特别的触感,体重被快速地移到一只脚,然后又向前倾斜,快速地移到另外一只脚。最终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打开虚掩着的门,手和门把手一样冰凉。


他行尸走肉般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看见自己眼睛里那一大股子魂不守舍的气息,把头发全部往后面捋过去,在后脑抓成一撮,这样维持了一会,又放开来。


他没有脱衣服,直直走进淋浴间。


花洒被拧开,冰冷的水冲在上鸣电气发烫的额头上。


他闭上眼睛,爆豪胜己的脸在一片黑暗中浮现出来。


“爆豪。”


“爆豪胜己。”


他低低地念。



“……胜己。”



既感觉到自己已经粉身碎骨,



又好像重获新生。




09

爆豪胜己没有说他是不是明白了什么东西,也没有拒绝或者接受他也许明白了的东西。


上鸣电气第二天在上学路上碰见他,叫了一声爆豪,小跑过去到他边上,而爆豪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有一眼,就让上鸣猛得觉得一切都和之前豪无两样,又全然不同了。


谁都没有谈论那个话题,说的因此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鸡毛蒜皮的,上鸣说着,爆豪胜己就听着,有时候点评一下,更多时候还是单纯听着,后来快到学校又碰见了切岛,一切就更加正常起来,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关于这周的小测的事情,也说刚刚上市的新游戏。上鸣电气聊一会,看着路,出了神,走着走着就沉默了,而且走到那两个人前面去了。


看上去就像他在赌气一样。


切岛留意到,看了看上鸣,看了一眼爆豪,问他上鸣怎么了。


爆豪胜己回答,不知道。


切岛想去问上鸣,被爆豪挡住了,说随便他。


切岛再看了一眼爆豪,没有再说话,不过心里还是很多疑问,因为上鸣电气最不常给别人的感觉就是他在生气……


他太少生气了,总是很轻松的样子,连带着围在他身边的人也一起轻松。切岛唯一能记起来的一次上鸣生气的时候还是运动会篮球比赛的时候对面耍阴招绊爆豪。爆豪没有因为被绊所以摔倒,虽然勉强但是依旧上板得分,落地的时候脚踝受伤,裁判吹停,做了紧急处理。医生刚给他喷完止痛喷雾,对面就开始大放厥词说是他自己不注意。上鸣心里极其清楚爆豪没有绕过那里是为了顾全大局,他和切岛防得滴水不漏,爆豪胜己不会放弃他们两个制造的这个完美机会,所以听到对面大肆诋毁爆豪,突然就火了,站起来和人家对骂,濑吕拦都拦不住,之后半场全场carry,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但除那次之外,切岛没有任何他发过脾气的印象,或者说,那唯一一次他真的发脾气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同伴被诋毁。


所以仅仅是让人误解他的情绪这一件事情,就能说他的脑子现在已经不在身上了。爆豪胜己粗暴地抓着领子一把他揪回去的时候上鸣电气才稍微回过点神来,眼睛勉强聚焦在爆豪胜己脸上,脑子还飞在九霄云外,却突然记起来他不喜欢别人走在自己前面。他想问怎么了,或者干脆道个歉,可是爆豪胜己没有理他,只是把他摁住,

手从领子探进他外套里面,把里面衬衫原本往里面折角了的领子翻了出来。


切岛停下来看着爆豪和上鸣,笑着说又来了,爆豪你这种老妈子时刻。


爆豪胜己的手还放在上鸣电气领子上就回头去骂切岛,上鸣电气看着爆豪胜己,看他转过头去的时候脖子上凸起的经脉,看他鬓角的金发,最后看着他终于回过头来时候自然而然成为视觉焦点的锐利的红眼睛。


爆豪胜己没怎么样,可是上鸣电气看着他,就是觉得他眼角有点笑意,心里越发不安稳起来,保持着自己平时那张轻松的笑脸,没有皱起眉头也没有瘪嘴,只是问他,声音控制在切岛听不见的程度,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爆豪……”


爆豪胜己没有说话,把手拿下来在脖子边划了划,最后揣进了兜里,回答,

“领子。”


——答非所问。


他确实想要继续问的,但是爆豪胜己却走开去和切岛锐儿郎继续说刚才的话题了,就好像刚才那些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上鸣叹了口气,快走了几步过去到爆豪边上,那个人边说话边看了他一眼,被他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虽然至今为止的一切对于上鸣电气而言还都应该算是好消息,可他就是感觉不自在。


爆豪胜己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无论是上鸣电气还是他都应该无比清楚这其中有些东西已经起了变化,所以现在看着表现得一如往常的爆豪胜己,上鸣电气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当做没有事情的样子,浑水摸鱼地接着切岛的话往下说。


爆豪胜己没有加入谈话,继续当他的听众。


而上鸣电气腹诽道,


累死了。


真是累死了。



10

之后又是大半年时间。


班里的位置换了几次,爆豪胜己却一直坐在窗边,上鸣电气看他的次数没有变少,他背后的窗外下过雨,下过雪,刮过很大的风,更多时候还是懒洋洋的晴天,于是他就被拢在光里面,发着光,暖洋洋的,皮肤都被光线照出半透明的质感。


上鸣在心里仰视着,还是觉得他耀眼得要命,耀眼到看久了,一双普通的眼睛都会被灼伤那样。


太夸张了,真是。


收回目光的时候上鸣电气感觉有点眩晕,在空气中看到了反色的爆豪,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浅,无药可救。他实在很难想象爆豪胜己低下头的样子,那样的人是不会甘心落于平凡的,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就更别想什么在一起之类的了,所以他的理性从来没有让他期盼什么。


那是不自量力的,理性非常残忍地指出真相。


但是,再看一会儿吧,感性又轻语道。


在连看都看不见之前。


至少不要后悔吧。



11

之后是高二的暑假。


爆豪胜己被妈妈差去超市买东西,走过去的路上被人叫住了,他前后看了看都没看到人,最后发现是上鸣电气,站在街对面的冰淇淋车里和他挥手。



“干嘛?”

他问。


上鸣站在那里,看着他,一下子也没回答什么,爆豪胜己就向冰淇淋车走过去,看见刚才被蓝白红色的遮阳篷遮了大半的上鸣的全貌。他里面穿着白色的半袖衬衫制服,外面套了粉色的围裙,带着同样颜色的帽子,加上冰淇淋车本来也是淡玫瑰色的,整个人都粉乎乎的。


爆豪胜己不喜欢粉红色,觉得不够霸道,但是粉色确实很衬上鸣头发的颜色,暖暖的环境色里头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显得很醇厚,像融化的太妃糖,里面有光,随着他笑起来变成流动的糖分。


太甜了。

爆豪胜己闻见空气里面冰淇凌蛋筒和奶油的味道,皱着眉头抱怨。


上鸣电气有点时间没碰见爆豪胜己了,上一次一起出去玩还是大家一起,爆豪胜己被人群包围着,自己也是人群的其中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现在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皱眉头,但是也没有问,就这么盯着他一点点走过来,穿过干净的洒满了阳光的人行道,走到车子边上,抬起头来看他,

“干嘛?”


上鸣很少俯视爆豪胜己,所以才刚刚发觉爆豪胜己即使是迎着太阳也不怎么眯眼睛,就这么睁着眼睛,放肆地看着,红眼睛被太阳穿透了,像玻璃珠一样漂亮。


“要不要吃冰淇淋啊。”

上鸣问。


“不要。”

爆豪果断回答。


“店长我能稍微离开一下吗,有朋友来了。”

上鸣没有接爆豪的话,转过头去问。


“去吧。”

店长许可道。


上鸣转过来,看着爆豪胜己,

“那陪我吃一个吧,好不好,我一直工作累死了。”


爆豪胜己觉得鼻腔里都是那股甜腻的味道,上鸣继续试图说服他,合上手掌做出拜托的样子,眼睛看着他像小狗一样,

“爆豪——”


狡猾。

爆豪胜己在心里评价。


“好不好啊,就一下下?”

上鸣死缠烂打。


……算了。

爆豪胜己向自己妥协道,转身在花坛边沿上梧桐树的阴影里坐下,

“就一会儿。”


上鸣笑着点头,转身去打冰淇淋,从冰淇淋车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脱掉了围裙和帽子,只穿着白色的半袖衬衫和卡其色的裤子,手上拿着双色冰淇淋小跑过来到爆豪胜己边上坐下。


爆豪胜己闻到他身上那股甜腻的冰淇淋气味,看了看他那对眼睛,又抬头看梧桐树的叶子,看着太阳从叶子的缝隙里面透过来,别再理他,自顾自若有所思起来。


上鸣看着爆豪,很久不见的那种莫名的冲动又开始悉悉簌簌。他舔了一口冰淇淋,顺着爆豪胜己的目光也往天上看过去。


谁都不说话,一切很安静,远远地能听到电车进站的声音。


并不单纯是上鸣充满疑惑,从来都不单纯是上鸣电气一个人在疑惑在折磨自己。如出一辙,爆豪胜己也不知道上鸣电气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这不是因为爆豪胜己不够聪明,也绝对不是上鸣电气故意的,只是爆豪弯弯绕绕想了很多,上鸣电气又这里那里打着一些毫无规律的掩护,让人分不清楚他的真情实感和他的轻浮发言。


就像是对于他而言,说出那些话太容易了,对于爆豪胜己而言,说出那些话又太过于困难,于是两个人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纸,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透过纸头传过来,可又都不想轻举妄动。


隔着纸谁都看不见谁,上鸣电气直到现在都仰望着爆豪胜己,觉得他不会低下头来看他,然而让爆豪胜己最烦躁的也是上鸣电气一直不直面他,错开他的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看那些乌鸦,看路,看地,看着所有所有不重要的东西。


上鸣电气觉得自己不自量力,爆豪胜己却觉得他就是偷懒。


爆豪胜己看得见上鸣电气身上那些他自己做不到也学不会的东西,他的才能,同时也看见他过于轻松的人生态度,但是无论是其中哪一项,都是上鸣电气这个人的组成部分。爆豪胜己确实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但这并不等同于傲慢,他会承认刚入学不久的时候他比不过轰焦冻,也只在有把握的时候大放厥词: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心从来都是对于自己的历练,而不是对于他人的苛求。


好胜心过于强烈,但也就是因为好胜心过于强烈,他看清楚每一个人身上厉害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是他的竞争对手,所以无关什么仰视俯视的,对他来讲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女孩子也一样,厉害的地方同样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说什么看着很高很远的地方,那只是他在和自己较劲罢了。


他从来都在平视上鸣电气。


妄自菲薄的那个人却毫无自知。


上鸣电气用很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问道,

“你真的不要尝啊?”


爆豪胜己转过头去看他,眼神定定的,眉头簇在一起,刚刚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和现在上鸣电气不知道是不是有自知的撩拨混在一起叫他火大起来。


“我在想你不喜欢特别甜的所以打了咖啡和香草各一半的,不会特别腻。”

上鸣电气说。


爆豪胜己听着他的声音在脑子里回荡,看着他拿冰淇凌骨骼分明的手,留意到蛋筒边缘化掉的冰淇凌慢慢流下来,皱着眉头,满肚子不爽。


尝,我他妈尝死你。


“拿过来。”


“噢好,”

上鸣眼睛一亮,打算站起来,

“我给你拿个勺子。”


“不用了。”


爆豪胜己说,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扯过去,就着他的手舔了蛋筒上快要流到上鸣虎口的冰淇凌。


上鸣的手被爆豪胜己抓着,看着他伸出舌头去舔冰淇淋,气息吐在自己的手上,浑身僵硬。



爆豪胜己舔了舔嘴角,抬起眼睛看他,冷静地定论道,



“太甜了。”


12

上鸣电气看着爆豪,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他脑子里轰得一声,一件无比明显但是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突然爆炸开来。


暑假快放假的有一个周五他和爆豪还有濑吕在天台吃午饭,濑吕早一点被切岛叫走去相泽老师那边搬资料了,就只剩下爆豪和他在天台。


爆豪胜己快吃完了,看着上鸣还剩了大半的便当就慢慢吃,也不急。


上鸣透过铁丝网看下面的操场,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站着说话,也有坐在长椅上吃午饭的。


“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爆豪胜己问他。


“没特别想过,做点我能做的吧。”

上鸣电气把嘴里的玉子烧咽下去,回答。


爆豪胜己皱了皱眉头,

“什么叫你能做的?”


上鸣没看他,漫不经心地接着说,

“我不像爆豪,” 

“爆豪超有规划的吧,对于明天也好,对于更加远的未来也好。”


爆豪胜己看着他的侧脸,语气冷冷的,

“我是问什么叫你能做的,这算什么回答。”


上鸣转过头来解释,一脸理所当然,

“就是字面意思啊,我能做的。”


爆豪胜己眯了眯眼睛,簇着眉头,露出一个有点疑惑的表情,

“搞什么。”



上鸣电气把这当做一个简单的语气词,转回去扒着铁丝网看下面的操场,耳边是呼呼的风,还有爆豪胜己最后那句,


若有若无的话。



13

「你能做的很多吧?」


——你能做的太多了吧,你能发挥才能的地方也太广了吧,既然我在认真地问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个认真点的回答。


这能算是一个回答吗。


你有认真在思考吗上鸣电气?



14

直到现在,直到上鸣电气终于直视着爆豪胜己的眼睛,认真思考他说的每一句话。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发现那一层薄薄的纸后面,爆豪胜己从来都在看着他,在自顾自凝望着虚空的人,也从来都是他上鸣电气。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叫他的胸腔都承载不住了那样,快乐地忐忑着。


我是白痴吗?

他问自己。


是的。


是的。


他回答自己。


欣喜若狂,兵荒马乱。


他觉得自己快哭了,看着爆豪胜己的眼睛,直直地看进去,清晰地看见里面的自己,然后觉得眼睛里面湿乎乎的,所有东西都模糊了,终于短暂的当机之后凑过去,贴上了爆豪胜己因为冰淇凌依旧冰凉而且甜津津的嘴唇。


爆豪没有推开他。


上鸣舔他的嘴唇,在他张嘴的时候把舌头伸进去,舔他的牙龈,漂亮的牙齿,上颚。爆豪胜己顿了一下,开始回应他,有点青涩地,舔着他的嘴唇,也因为他的吻气息不稳。


上鸣电气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用另一只手扣上爆豪胜己的后脑勺,把他更加摁向自己,就像确认那样,甚至有点过于粗暴了,在假日下午慵懒的街头不管不顾地亲吻那个他喜欢得不能自已的男孩。


爆豪依旧没有推却,上鸣摸着他后脑勺短短的头发,感觉他嘴角有笑。


完蛋了,我真的好喜欢你。

上鸣电气想,然后依依不舍地结束那个吻,贴着爆豪的额头,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爆豪。”


爆豪胜己撇了撇嘴,对他说,

“还有呢?”


上鸣电气闭上眼睛,

“我喜欢你。”


“大声点。”


上鸣电气稍微提高了点声音,

“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上鸣电气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

“我喜欢你!”


爆豪胜己看着他,嫌弃地伸手抹了抹他湿湿的眼眶,露出一个非常非常细微的笑容,骄傲地说,


“那就给我他妈努力点。”


“白痴。”



15

火车还是飞驰着,疾驰向远方。


他想放弃了,第一千零一次。


爱人在车尾伸出手来,


“你其实不止这点力气吧。”

这样质问道。


他回头看见自己跑过的不可思议的距离,转过头来看见恋人信任的坦然,感觉到一阵突兀的、温热的笃定:


用力就能追上的。


只要努力就可以的。


——不止这样,我还能更好一点的。


盯着前方,他更用力地迈动了双腿,


把黑夜抛在了身后。



16

黑暗吞噬不了任何东西。


况且,旭日即将东升。



Fin.





2017-10-29 热度(498) 评论(31)
评论(31)
热度(498)
  1. 共2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荒蛮地
Powered by LOFTER